世外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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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外之境
那淵水黑的發亮, 還畜養出那麽大一條千年巨蚺，蘭亭只看了一眼，就不肯再前進。
她倒是忘了, 這人是水匪, 做的就是水裏的生意。
苻光已經下了水，白布纏了半身，這傷口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如今又要在水中泡一遭, 還不知會成什麽樣。
蘭亭道：“你等一等。”
郎君浮在水中看她, 她抽出腰間一罐丸藥。
“若覺得不適，含著這個。”
他趴在岸邊仰頭望她，健壯的身形潛藏著噴薄而出的力量, “娘子果真甚是擔心我。”
蘭亭想要反駁，這人卻已經往下一沈, 潛到了水底。
山洞之內有深潭, 必然與地下河相連, 這潭水必然是與外界唯一的溝通之處，她隨手一指的路, 雖然有無限殺機，但也誤打誤撞找對了地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山道之內變得越來越暗沈，蘭亭抱膝坐在潭邊, 一眨不眨地看著水面的動靜。
這人的衣衫被她理好抱在懷中，除了熟悉的草木氣息, 似乎還有一絲幽香。
她鼻子一向靈, 不確定地輕嗅了幾下，的確是自己身上的味道。
蘭亭微微赧然, 將那衣衫拿遠了些。
山洞內，連滴水的聲音都沒有，安靜地能聽見她自己的心跳。
越來越急切，越來越沈悶。
水面動了動，傳來咕咚一聲，垂眸的蘭亭立馬擡頭道：“苻光？”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靜。
她心中的不平靜越來越大，兩手交握在懷中，自言自語般喃喃：“你若是再不回來，我就換個夫婿。”
“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要你做什麽。”
“我是不會給你收屍的，就叫你那些兄弟過來收拾這爛攤子，好叫他們看看，在水裏討生活的一寨之主，是怎麽在這陰溝裏翻船的。”
她語氣平平地說出這些話，那水潭的咕咚聲又響了起來，一只大手忽然伸出來，揚起一陣水花。
將岸邊的蘭亭澆濕了半邊身子。
“我竟不知，小娘子如此狠心。”
他發間還在往下滴水，一張臉顯得越發英俊逼人，難掩目間的戲謔。
蘭亭懊惱地挪開，“你何時回來的？果然是你不是？”
苻光無辜：“我那時想回來找娘子，是娘子忽然開口說話。”
他話說得輕松，肩胛處還是有淡紅色滲出，手臂上也有新的劃痕。
“水下如何？”
“可行，這潭比想象中深，但並不算寬廣，游了沒多久便到了外面的河底，除了有幾處暗渦之外，還算安穩。”
“娘子可會水？”他兩手撐著岸邊一躍而起，落到她面前，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不會也無妨，只要能憋氣就行。”
可蘭亭既不會憋氣，也不會鳧水。
她嚅囁了片刻，遲疑道：“不會。”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人的目光仿佛更幽深了些許。
他教會她憋氣的要領，讓她盡量放松身體，堅持不住時，就扯一扯他的袖子。
下水之前，他似是不經意對她說了句，“某得罪了。”
事急從權，蘭亭只是淡淡頷首。
甫一下水，蘭亭才真切地感知到這水裏的溫度和外面有多不相同，方才苻光讓她浸濕了半邊身子，倒也算提前讓她適應了冷熱差異。
無盡的寒冷將她包裹，腰肢卻被人牢牢扣在懷中，她只需要屏住呼吸便可。
可漫無邊際的水底，不知何時才到頭的路，她閉著眼，心跳得砰砰，四面八方都像是被一股力量壓迫住，心中的恐懼達到了頂峰。
苻光游一陣子便會轉過來看她一眼，確認她的安危，見到她嘴唇發白，就游得更快些。
蘭亭有些使不上力，卻不敢拖他的後腿，小腿處不知何時貼上來一塊巨石般的東西，冰涼濕滑的觸感讓人心驚。
她下意識地想要告訴苻光，好不容易憋住的氣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瞬間便嗆進了水。
苻光被她驚動，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將人拉進自己的懷中。
蘭亭閉著眼，長發飄散在水底，只能感受到他的接近與稍顯溫暖的懷抱。
她眼角有淚溢出，下一瞬卻貼上一抹柔軟。
那柔軟在眼角一觸即離，接著覆上她的唇瓣。
她原本在他懷裏掙紮揮舞的雙手漸漸平息。
蘭亭的後頸被大手牢牢扣住，唇舌被迫向他敞開，只能承受那源源不斷渡入的氣息。
唇舌交纏，初時的溫柔逐漸變成掠奪似的索取，像蟄伏已久的獸類一舉侵入她的領地，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
陌生得不似她所認識的苻光。
心跳比嗆水時更甚，仿佛落入了另一處秘境，不為世人所知的異界，再也不知曉塵世間發生了何事。
原本嗆進的水慢慢流出，喘息恢覆了正常，她腦海中一片混亂，抵在他胸前的手都忘了要動作。
身子軟得不像話，只能被他揉進懷中。
她終於知曉，苻光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和話到底是何意了。
蘭亭恢覆呼吸後，終於想起了小腿處濕滑的觸感，連忙推了推身前不知休止的人，想要提醒他。
苻光被她一推，終於恢覆了些許理智，從她懷中撤離，胸膛也在劇烈喘息，眼中的目光十分危險，可惜蘭亭卻不能看見。
她閉著眼，被親壞了的模樣，烏黑長發縈繞在身周，像是水底聖潔的龍女。
苻光眼神顫了顫，伸手撫上她嫣紅發腫唇瓣。
蘭亭顫巍巍地指向自己的小腿處，沖苻光比劃著那怪異的東西，苻光順勢看去，卻什麽也沒有。
蘭亭有些著急，他只能安撫地示意她自己知曉了，隨即在四周游動著巡視了一番。
這水底能有一條巨蚺，未必不會有第二條，小心為上。
誰知曉剛一轉身，就被一堵帶著暗紋的黑墻攔住了去路。
蘭亭感知到他的停頓，瞬間靠了過來，緊張地拉住他的衣袖。
苻光頗有興致地扯了扯嘴角。
不是墻。
但比墻更有趣，更重要的是，他身邊的女郎一定會喜歡。
手已經緩緩摸上了短刀，那“黑墻”似是有些靈性，突然一動，笨拙地四腳並用朝著遠處滑去。
苻光拉著蘭亭緊追而上，那“黑墻”看著笨拙，跑得卻極有章法，竟在暗渦處接二連三地設計他們。
二人險險避開，見那“黑墻”已經沖破了水面上了岸，也準備破水而出。
剛一出水，一張巨網就從天而降，將二人兜了正著。一道嘶啞的聲音響起：
“阿壽，又帶了什麽好東西回來呀？”
*
院子裏生著火，蘭亭穿著幹凈的衣裙坐在火邊，院外不遠處的石灘上，那堵“黑墻”正在一動不動地趴著。
是只十三麟，古稱“玄武”。可解百毒，歷來為毒物所嫉者。
難怪在水中時苻光要對它緊追不放。
想到這裏，她睫翼微垂，唇瓣在火光的映照下更顯得嫣紅一片。
始作俑者還在屋內同院子的主人糾纏。
“仙姑，還需借您這竈房一用，我二人一日一夜未曾進食，需得用些東西果腹。”
屋內的白發老嫗眼皮掀了掀，張口就罵“阿壽，你這是給我弄了什麽扒皮鬼進來，不僅要我的衣裳，還要吃我的東西！”
她敲敲手中煙袋，“你還要什麽，一並說了，我看看你有多不要臉皮。”
苻光面色不改，“還請仙姑給個打水的桶，我好燒些熱水沐身。”
“你叫我玉皇大帝也沒用！你二人換了衣裳就給我滾出去，我這裏不留人！”
那白發老嫗張口啐了聲，轉身進了裏屋。
蘭亭在院子裏聽得一清二楚，嘴角微微揚起，聽見身後動靜又放平，看著火堆一動不動。
“娘子可覺得暖和些了？”
“好多了，多謝。”火光將她略顯蒼白的臉映照得紅潤了幾分。
“那便好，想吃什麽？我給娘子做來。”
蘭亭頭也不擡：“你除了一道靈沙膳，還會什麽？”
“娘子試試不就知曉了。”
蘭亭抿唇，轉頭看向他，這人換了件舊衫，二人的衣服都浸了水，她不讓他動用內力，便都借了白發老嫗的衣服來。
見小娘子終於肯看他，苻光湊近了幾步，坐在她旁側。
“娘子在擔心什麽？”
他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蘭亭有些訝異於他的敏感，但眼下說正事要緊，還是湊近了些，朝他低聲道：“這院子不簡單。”
不說那十三麟是何等貴重稀少的動物，卻被一普通老嫗隨意飼養，只說那院子裏看似隨意堆放的“蓬草”，個個都是極其難得的藥材，卻如同柴火般扔在一處。
這荒郊野嶺，需要穿過重重險阻才能到達的地方，卻能平安生活著這樣一位老嫗，實在不得不令人多想。
她還在同他細細分析，渾然不覺自己靠得更近了些，令男人又回想起了水下的種種。
恍然如夢。
蘭亭也知曉不妥，正欲退開，卻被這人撫上了臉側。
“還疼麽？”
他目光落在她唇上。
“還不是你幹的好事。”她別開眼，淡淡道。
“我只是，”他看著她，聲音低啞：“...控制不住。”
情難自禁。
蘭亭心中一滯，手指無意識地蜷縮，將臉從他手中繞開。
她不欲同他深究這事，只當作他救了她便罷。
苻光察覺到她的抗拒，也退開了些，恢覆了那種玩世不恭的神色。
“娘子說的話我都記住了，如今人在屋檐下，咱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是。”
幽暗屋內，緩緩響起一聲，“要睜哪一只眼，閉哪一只眼啊？”
二人一驚，那白發老嫗緩緩從屋內走出。
手中還拿著個布袋。
蘭亭接過，發現裏面裝著些藥草，正好適合耗盡心力的二人補充體力。
她盈盈下拜：“多謝夫人。”
那老嫗一擺手，“莫叫我夫人，我沒成過婚。”她鼻孔看人般打量她一眼：“你懂醫？”
蘭亭頷首，“略知一二。”
她身上還穿著老嫗給她的裙子，尋常百姓愛穿的布裙，刺繡卻很是精致，只是裙子有些年頭了，不像是近來的款式，布料也有些積塵。
老嫗這才紆尊降貴般地開口道：“叫我一聲胡娘子便是。”
隨即又朝著那邊的苻光道：“水桶就在院外，自己找去。”
苻光挑眉道：“多謝胡仙姑。”
二人熬了些粥，又打水洗了澡，蘭亭將苻光身上的傷重新包紮過，已經精疲力盡。
她擡腳進了屋子，才發現胡娘子給二人安排的是一間房一張榻。
他二人一時無言，並排站在門口。
身後的胡娘子洗完臉舉著煙槍緩緩路過，“怎麽？都快親到一處了，還睡不了一張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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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忘了, 這人是水匪, 做的就是水裏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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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亭道：“你等一等。”
郎君浮在水中看她, 她抽出腰間一罐丸藥。
“若覺得不適，含著這個。”
他趴在岸邊仰頭望她，健壯的身形潛藏著噴薄而出的力量, “娘子果真甚是擔心我。”
蘭亭想要反駁，這人卻已經往下一沈, 潛到了水底。
山洞之內有深潭, 必然與地下河相連, 這潭水必然是與外界唯一的溝通之處，她隨手一指的路, 雖然有無限殺機，但也誤打誤撞找對了地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山道之內變得越來越暗沈，蘭亭抱膝坐在潭邊, 一眨不眨地看著水面的動靜。
這人的衣衫被她理好抱在懷中，除了熟悉的草木氣息, 似乎還有一絲幽香。
她鼻子一向靈, 不確定地輕嗅了幾下，的確是自己身上的味道。
蘭亭微微赧然, 將那衣衫拿遠了些。
山洞內，連滴水的聲音都沒有，安靜地能聽見她自己的心跳。
越來越急切，越來越沈悶。
水面動了動，傳來咕咚一聲，垂眸的蘭亭立馬擡頭道：“苻光？”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靜。
她心中的不平靜越來越大，兩手交握在懷中，自言自語般喃喃：“你若是再不回來，我就換個夫婿。”
“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要你做什麽。”
“我是不會給你收屍的，就叫你那些兄弟過來收拾這爛攤子，好叫他們看看，在水裏討生活的一寨之主，是怎麽在這陰溝裏翻船的。”
她語氣平平地說出這些話，那水潭的咕咚聲又響了起來，一只大手忽然伸出來，揚起一陣水花。
將岸邊的蘭亭澆濕了半邊身子。
“我竟不知，小娘子如此狠心。”
他發間還在往下滴水，一張臉顯得越發英俊逼人，難掩目間的戲謔。
蘭亭懊惱地挪開，“你何時回來的？果然是你不是？”
苻光無辜：“我那時想回來找娘子，是娘子忽然開口說話。”
他話說得輕松，肩胛處還是有淡紅色滲出，手臂上也有新的劃痕。
“水下如何？”
“可行，這潭比想象中深，但並不算寬廣，游了沒多久便到了外面的河底，除了有幾處暗渦之外，還算安穩。”
“娘子可會水？”他兩手撐著岸邊一躍而起，落到她面前，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不會也無妨，只要能憋氣就行。”
可蘭亭既不會憋氣，也不會鳧水。
她嚅囁了片刻，遲疑道：“不會。”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人的目光仿佛更幽深了些許。
他教會她憋氣的要領，讓她盡量放松身體，堅持不住時，就扯一扯他的袖子。
下水之前，他似是不經意對她說了句，“某得罪了。”
事急從權，蘭亭只是淡淡頷首。
甫一下水，蘭亭才真切地感知到這水裏的溫度和外面有多不相同，方才苻光讓她浸濕了半邊身子，倒也算提前讓她適應了冷熱差異。
無盡的寒冷將她包裹，腰肢卻被人牢牢扣在懷中，她只需要屏住呼吸便可。
可漫無邊際的水底，不知何時才到頭的路，她閉著眼，心跳得砰砰，四面八方都像是被一股力量壓迫住，心中的恐懼達到了頂峰。
苻光游一陣子便會轉過來看她一眼，確認她的安危，見到她嘴唇發白，就游得更快些。
蘭亭有些使不上力，卻不敢拖他的後腿，小腿處不知何時貼上來一塊巨石般的東西，冰涼濕滑的觸感讓人心驚。
她下意識地想要告訴苻光，好不容易憋住的氣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瞬間便嗆進了水。
苻光被她驚動，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將人拉進自己的懷中。
蘭亭閉著眼，長發飄散在水底，只能感受到他的接近與稍顯溫暖的懷抱。
她眼角有淚溢出，下一瞬卻貼上一抹柔軟。
那柔軟在眼角一觸即離，接著覆上她的唇瓣。
她原本在他懷裏掙紮揮舞的雙手漸漸平息。
蘭亭的後頸被大手牢牢扣住，唇舌被迫向他敞開，只能承受那源源不斷渡入的氣息。
唇舌交纏，初時的溫柔逐漸變成掠奪似的索取，像蟄伏已久的獸類一舉侵入她的領地，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
陌生得不似她所認識的苻光。
心跳比嗆水時更甚，仿佛落入了另一處秘境，不為世人所知的異界，再也不知曉塵世間發生了何事。
原本嗆進的水慢慢流出，喘息恢覆了正常，她腦海中一片混亂，抵在他胸前的手都忘了要動作。
身子軟得不像話，只能被他揉進懷中。
她終於知曉，苻光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和話到底是何意了。
蘭亭恢覆呼吸後，終於想起了小腿處濕滑的觸感，連忙推了推身前不知休止的人，想要提醒他。
苻光被她一推，終於恢覆了些許理智，從她懷中撤離，胸膛也在劇烈喘息，眼中的目光十分危險，可惜蘭亭卻不能看見。
她閉著眼，被親壞了的模樣，烏黑長發縈繞在身周，像是水底聖潔的龍女。
苻光眼神顫了顫，伸手撫上她嫣紅發腫唇瓣。
蘭亭顫巍巍地指向自己的小腿處，沖苻光比劃著那怪異的東西，苻光順勢看去，卻什麽也沒有。
蘭亭有些著急，他只能安撫地示意她自己知曉了，隨即在四周游動著巡視了一番。
這水底能有一條巨蚺，未必不會有第二條，小心為上。
誰知曉剛一轉身，就被一堵帶著暗紋的黑墻攔住了去路。
蘭亭感知到他的停頓，瞬間靠了過來，緊張地拉住他的衣袖。
苻光頗有興致地扯了扯嘴角。
不是墻。
但比墻更有趣，更重要的是，他身邊的女郎一定會喜歡。
手已經緩緩摸上了短刀，那“黑墻”似是有些靈性，突然一動，笨拙地四腳並用朝著遠處滑去。
苻光拉著蘭亭緊追而上，那“黑墻”看著笨拙，跑得卻極有章法，竟在暗渦處接二連三地設計他們。
二人險險避開，見那“黑墻”已經沖破了水面上了岸，也準備破水而出。
剛一出水，一張巨網就從天而降，將二人兜了正著。一道嘶啞的聲音響起：
“阿壽，又帶了什麽好東西回來呀？”
*
院子裏生著火，蘭亭穿著幹凈的衣裙坐在火邊，院外不遠處的石灘上，那堵“黑墻”正在一動不動地趴著。
是只十三麟，古稱“玄武”。可解百毒，歷來為毒物所嫉者。
難怪在水中時苻光要對它緊追不放。
想到這裏，她睫翼微垂，唇瓣在火光的映照下更顯得嫣紅一片。
始作俑者還在屋內同院子的主人糾纏。
“仙姑，還需借您這竈房一用，我二人一日一夜未曾進食，需得用些東西果腹。”
屋內的白發老嫗眼皮掀了掀，張口就罵“阿壽，你這是給我弄了什麽扒皮鬼進來，不僅要我的衣裳，還要吃我的東西！”
她敲敲手中煙袋，“你還要什麽，一並說了，我看看你有多不要臉皮。”
苻光面色不改，“還請仙姑給個打水的桶，我好燒些熱水沐身。”
“你叫我玉皇大帝也沒用！你二人換了衣裳就給我滾出去，我這裏不留人！”
那白發老嫗張口啐了聲，轉身進了裏屋。
蘭亭在院子裏聽得一清二楚，嘴角微微揚起，聽見身後動靜又放平，看著火堆一動不動。
“娘子可覺得暖和些了？”
“好多了，多謝。”火光將她略顯蒼白的臉映照得紅潤了幾分。
“那便好，想吃什麽？我給娘子做來。”
蘭亭頭也不擡：“你除了一道靈沙膳，還會什麽？”
“娘子試試不就知曉了。”
蘭亭抿唇，轉頭看向他，這人換了件舊衫，二人的衣服都浸了水，她不讓他動用內力，便都借了白發老嫗的衣服來。
見小娘子終於肯看他，苻光湊近了幾步，坐在她旁側。
“娘子在擔心什麽？”
他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蘭亭有些訝異於他的敏感，但眼下說正事要緊，還是湊近了些，朝他低聲道：“這院子不簡單。”
不說那十三麟是何等貴重稀少的動物，卻被一普通老嫗隨意飼養，只說那院子裏看似隨意堆放的“蓬草”，個個都是極其難得的藥材，卻如同柴火般扔在一處。
這荒郊野嶺，需要穿過重重險阻才能到達的地方，卻能平安生活著這樣一位老嫗，實在不得不令人多想。
她還在同他細細分析，渾然不覺自己靠得更近了些，令男人又回想起了水下的種種。
恍然如夢。
蘭亭也知曉不妥，正欲退開，卻被這人撫上了臉側。
“還疼麽？”
他目光落在她唇上。
“還不是你幹的好事。”她別開眼，淡淡道。
“我只是，”他看著她，聲音低啞：“...控制不住。”
情難自禁。
蘭亭心中一滯，手指無意識地蜷縮，將臉從他手中繞開。
她不欲同他深究這事，只當作他救了她便罷。
苻光察覺到她的抗拒，也退開了些，恢覆了那種玩世不恭的神色。
“娘子說的話我都記住了，如今人在屋檐下，咱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是。”
幽暗屋內，緩緩響起一聲，“要睜哪一只眼，閉哪一只眼啊？”
二人一驚，那白發老嫗緩緩從屋內走出。
手中還拿著個布袋。
蘭亭接過，發現裏面裝著些藥草，正好適合耗盡心力的二人補充體力。
她盈盈下拜：“多謝夫人。”
那老嫗一擺手，“莫叫我夫人，我沒成過婚。”她鼻孔看人般打量她一眼：“你懂醫？”
蘭亭頷首，“略知一二。”
她身上還穿著老嫗給她的裙子，尋常百姓愛穿的布裙，刺繡卻很是精致，只是裙子有些年頭了，不像是近來的款式，布料也有些積塵。
老嫗這才紆尊降貴般地開口道：“叫我一聲胡娘子便是。”
隨即又朝著那邊的苻光道：“水桶就在院外，自己找去。”
苻光挑眉道：“多謝胡仙姑。”
二人熬了些粥，又打水洗了澡，蘭亭將苻光身上的傷重新包紮過，已經精疲力盡。
她擡腳進了屋子，才發現胡娘子給二人安排的是一間房一張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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